《排打罗其》是韩国“框架故事”形式的第一部现代短篇小说。“框架故事”是一个主线故事包含另一个或几个故事的小说结构形式。阿拉伯民间故事《一千零一夜》就是一个框架式故事。《排打罗其》以讲述者的“我”为中心,描述被命运所迫、不得不做水夫的一个男人的故事:用《排打罗其》歌曲把追求乌托邦的“我”的故事和因误解与嫉妒而失去所有爱的人的男人的故事相结合。 “有一天……” 在大同江岸边的老松树底下,独自一人唱着《排打罗其》的男人,以这句话的开头讲起了他的故事。 男人正在到处流浪,寻找他的弟弟。开始流浪之前,他在一个小小的渔村里,与美丽贤惠的夫人以及弟弟夫妇一起生活。他的夫人是乡村里难得的温婉美人。 他非常爱他的夫人,但他的嫉妒心也很强。他无法忍受夫人对包括自己弟弟在内的其他男人给以关切,总是会对她施暴。他心里装着对他夫人满满的爱意,但因为嫉妒心,始终无法停止暴打她的手。就这样,他的家庭慢慢走向分崩瓦解的结局。 那一天。也就是那无法挽回的一天。男人为他的夫人去集市买了一个镜子,高兴地回到家。房门一打开,他就看到了他夫人和他弟弟在一个房间里,他们衣衫不整,房间也很凌乱。“这些狗崽子们!”男人红了眼,嫉妒燃起的怒火直冲脑门。深深了解男人暴脾气的夫人和弟弟苦苦哀求:“房间里有老鼠,我们正在抓老鼠,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夫人和弟弟的哀求没有用,男人不相信他们的话,暴打了两个人,赶走了他弟弟。 “我
“排打罗其”对于现代的韩国人是一个陌生的词,意为“船离开(港口)”。古朝鲜时代的实用学者朴趾源的《汉北行程录》中有记录:“我国的《乐府》中就有一首歌曲叫做‘排打罗其’。‘排打罗其’是方言,意为‘船离’。歌曲旋律极其悲伤。”歌词一直叮嘱听歌的人,就算去讨饭也不要去做水夫。水夫就是船工。船工生活非常艰苦,但其实论起艰辛程度,讨饭也很不容易,它的区别在于有没有家人陪伴。 在陆地,就算有非常艰难的事情,也会有家人陪伴,可以一起撑住;做水夫,必需要离开家人去海上工作,这是最为痛苦的。家人,是生命的来源。事实上,《排打罗其》的歌词体现了小说的主题: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正如小说家金东仁自己的现实生活,小说《排打罗其》重点描述只能看着家庭分崩离析的束手无策的人,表达了他的后悔之心和自我怜悯之情。 不仅金东仁一人,当时有很多人遭遇了相似的情况。那个时候,古朝鲜王朝崩溃,新的价值观开始代替传统的价值观。一个社会重新打造价值观的过程中,家庭内部开始发生不同价值观的冲突,导致分崩瓦解。当时的普通老百姓无法理解发生这种情况的真正缘由,只能怀着后悔与责怪之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庭瓦解,活生生地承受着妻离子散的痛苦。 小说《排打罗其》里的每个句子都透露着当代老百姓对家人的深深愧疚和浓浓爱意。 笔者·画 金新星
“大同江水何时尽, 別泪年年添绿波。” 这是高丽时期的文人郑知常的诗。正如此诗,韩国文学中的“江水”象征着“离别”。大同江承载着无数离别的故事,向大海流去。那些故事无不令人感到悲伤,但金东仁所写的关于排打罗其的故事情节格外曲折离奇。小说《排打罗其》是一个男人向主人公“我”诉说的故事,充斥着对于过去的后悔之心和对人生的怜悯之情。 其实,小说家金东仁在现实中的人生就是如此,曲折离奇又充满着对过去的忏悔之心和对家人的怜悯之情。1900年,金东仁出生于韩半岛的平壤。金东仁的金氏一家比较富裕,所以小时候的他享受了物质丰富的“唯我独尊”的生活,但在父亲的严格教导下,幼年多半是在闭关学习,无法拥有一个朋友。这样的成长环境使他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极度追求抒情式的“美”。 他的人生坎坷不平。金东仁以出版有关韩国独立运动的刊物和对天皇不敬为罪名,两次入狱。生前好几次创刊,也曾试着创业,都因经营困难而停刊或破产,连他的太太也弃他而去。韩国独立之后,金东仁遭受了贫困、失眠和药物中毒等带来的痛苦,最终还是一个人孤独地离开了人世。 拥有这样的人生的金东仁,在他的笔墨之下,把现实中撕心裂肺的悲痛,化为文学作品的情节,创出了独特的抒情又悲痛欲绝的短篇小说系列。其中,1921年发表的《排打罗其》是最具金东仁式文学特征的短篇小说。 小说中的主人公“我”是乌托邦式梦幻的追求者,是金东仁的一个缩影。上巳节的时
不知过了多久,喝得烂醉的金添志踉跄地起身了。口袋里的吊钱叮当作响。都付完酒钱了,钱还剩得蛮多。金添志醉得都快撑不住身子了,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地拉着人力车,往家的方向挪步。正巧,前面那一条街上开着一家牛杂碎汤店。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老婆因营养不足而变得暗黄得脸。 “今天,请别去工作,留下来陪我吧。” “该死的臭婆娘!若不是我今天出去工作,怎么会买得起这牛杂碎汤?!” 金添志怀里揣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杂碎汤,踉跄踉跄地回到家了。他们一家人住的是一个厢房,月租只有一韩元,虽然不是很大,但够他们三口人生活。平时,这个时间段回家,小孩子闹觉的哭闹声不断,今日不知怎么地,整个厢房里有一股凝重的沉寂。 金添志站在门槛前面,不敢迈步进去,望着紧闭着的房门,开始大喊。 “丫头!你相公回来了!” 又是一片沉寂。金添志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冲到房间里,把牛杂碎汤放到角落里,大发雷霆。 “这臭婆娘!每天躺在那儿就好吗!相公来了都起不来!” 还是一片沉寂。金添志踢了一脚老婆的腿。老婆的腿又硬又冰,像是一个木板凳。正吸着没有奶的奶头的孩子,被他吓到,滚出了妈妈的怀里,惊得哭不出来。金添志跪倒在老婆的身边,掉着豆大的泪珠,埋怨着死去的老婆。 “我买牛杂碎汤回来了,你怎么吃不了啊……我说,今天运气那么好,奇怪得很……” 留下长长的语音,金添志好运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个男人,最
小酒馆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太阳也快要收工了,酒馆里喝酒的伙伴们却越喝越尽兴,喝酒说笑的气氛很是热闹。金添志也喝了不少酒,酒劲猛上来,让他再一次想起,今天出门之前妻子的请求,那些话一整天都萦绕着他。他为了消愁,举起了酒杯一杯再一杯,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的老婆死了。” 池三儿听到金添志哭着说的话,大吃了一惊。 “啥?你老婆死了?啥时候的事儿啊?” “你这小子。你说啥时呢。是今天咯。” 金添志都泣不成声了,但池三儿还是不敢相信金添志说的话。 “你这个疯子!别骗人啦!” 话虽那么说,池三儿看金添志悲痛的神色,不禁拉起了金添志的手臂,想着,“不管是真是假,总感觉不对劲,得让他赶紧回家”。这时,金添志突然大笑,似是抑制不住欣喜之情。 “死什么死啊!好好活着呢。那该死的臭婆娘只顾贪吃了。你被我骗了吧。” 金添志一边喝酒一边大笑,还模仿今天他拉的一个客人的模样,与池三儿闹着玩儿。他这样笑着笑着,又突然大哭起来。一时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一时像刚结婚的新郎官一样哈哈大笑。池三儿看着金添志发疯,不知如何是好,坐不安,站不稳。 窗外的雨,还是淅沥淅沥地下着。
“真是个没心眼儿的臭婆娘!这么好运的一天,还说什么今天就别出去,留在身边?” 雨水狠狠地打在金添志的脸上,冷风吹得身上寒丝丝的,但他一想到今天一个早晨就赚到的50吊钱,觉得今天必定是好运的一天,所以他甩掉 了回家的念头,更加奋力地拉起了人力车。 “这该死的雨怎么这么狠狠地打别人的脸啊!” 嘴上虽有抱怨,但金添志在车站附近又拉上了一名客人,而且是笔大买卖,经过议价,他又赚了60吊钱。“该收工了。”金添志虽然身体很累,但感受着兜里重重的一打吊钱,心里都开花了,赶紧拉着车往家里跑。冬雨还是淅沥淅沥地下着,金添志看着灰黑色的天空,感觉有点不妙,突然又想起今天早晨他老婆哀求他的情景。金添志不觉加快了往家跑的脚步。 不管是现在,还是1920年,过完辛苦的一天,承受着生活压力的家长们都喜欢借酒消愁。金添志刚好经过一家小酒馆,看到了刚好从酒馆里出来的朋友池三儿。既然碰上了好朋友,还又是这么好运的一天,怎能没有与朋友共欢同乐的酒局呢!他带着池三儿再一次走进酒馆,连着喝了好几杯酒。 “赚到三十元了!三十元耶!该死的,你怎么不给我倒酒啊……” 金添志不顾池三儿的劝说,开始大口地喝酒,还拿出一打一元钱,撒在店主面前,还掉了不少吊钱。突然,金添志抱头哭起来。 “呜呜呜呜。” 旁边坐着的池三儿一头雾水,问金添志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添志就痛哭流涕地说。 “我老婆死了。”
1920年至1930年,大部分的韩国家庭生活都很悲惨。1920年,当时在朝鲜旅游的一位英国女冒险家描述过:“第一次看到,在如此美丽的城市中生活的却是如此贫苦的人们。”《好运的一天》用尖锐的语言,剖析了日治下朝鲜半岛人民凄惨的现实。 对于在东小门做人力车夫的金添志而言,今天是非常好运的一天。金添志近十天都没有赚到一分钱,但就在今天,从早晨开始到傍晚,金添志赚了100个十吊(当时朝鲜半岛用的货币单位之一)。这是一笔大钱,不仅可以买粮食与烈酒,还可以为卧病已久的妻子买一碗牛杂碎汤。 妻子咳嗽了有十五天了,但家里都吃不上饭了,怎么会买得起药呢。妻子本来得的是小病,休息一阵子就会好的。可是,十天前,金添志难得拉了几名客人,买了一小袋小米与几个柴头回家,妻子手慌脚忙地做了一大锅小米饭,急着往嘴里塞饭,狼吞虎咽的,吃得太急,最后吃撑了,病情变得更严重了,妻子卧床不起已有一周了。但可能是因为后来的十天,金添志都没能拉上客人,家里断粮食有三四天了,妻子也没吃上什么好饭,这几天一直挂念着一碗牛杂碎汤,她之前从来没有这种要求,这一次她却是异常地挂念那牛杂碎汤。 金添志今天赚的钱,可以买好几碗牛杂碎汤。真是好运的一天。但金添志觉得心中悸动,心里有些惊惕不安。 “今天别出去工作吧。” 妻子今天早上突然哀求金添志留下。“奇怪。”妻子从来都是喜欢他出去赚钱的,越久越好,因为越久赚得可能越多。 “
韩国与中国都有被日本侵略的历史。这是一段非常惨痛的记忆,但也是我们绝对不能忘记的重要历史。正是因为如此,有关日治时代的历史故事,以电影、电视剧以及小说为媒介,在全世界广为流传。玄镇健的《好运的一天》,也是讲述那段历史的故事之一。 玄镇健是韩国现实主义近代短篇小说的开拓者。1900年,出生于韩国大邱市。他曾就读于日本东京德语学校,之后来到中国上海,就读于一所外国语学校,是一名精通多种语言的国际人才。1920年发表短篇小说《牺牲花》,以白潮同盟者的身份开始文坛创作。 曾在《时代日报》、《每日日报》等报社当记者,在韩国《东亚日报》的社会部担任部长一职。但于1936年受“日章旗抹杀事件”的牵连,遭受了一年的牢狱之灾。之后,他离开了报社,开始专注于文学创作。(“日章旗抹杀事件”:1936年8月1日,韩国青年孙基祯与南升龙在德国柏林举行的第一届奥运会上,分别获得了马拉松冠军和季军,当时汉城的民族报纸《东亚日报》与《朝鲜中央日报》在刊发孙基祯与南升龙的获奖照片时,不约而同地利用了技术手段,悄悄抹去了他们两人胸前的日本太阳旗标志,遭到了日本殖民当局的残酷镇压,两家报纸先后被强行停刊,报社主编与有关记者则先后被抓入牢狱。) 玄镇健的代表作《好运的一天》,是以记者的角度写的小说,用现实主义表现手法描绘了在日本殖民地社会中挣扎的人民的困苦。他通过一个家庭中的人际关系,把由于日本殖民者的掠夺而变得
这一天,少女拿过来一把大枣,然后又告诉少年祭祀完了再过几天要搬家。少年早已知道少女的父亲在汉城生意失败了只好回老家的事情。传过搬家这一消息之后,少女的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凄凉的神色。和少女分手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没有好好的和她告别,也忘记了说“下次再见面”这一句。 在这里作者并没有告诉读者少女的立场。少女脸上现出的凄凉的神色是少年看到的?还是少女摆出的表情?因为家庭变故,被世上风波卷起经历的离别,对它少女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的?少女到底多么的爱少年?对所有问题的回答,线索在少女搬家的前夜。那天晚上,一天只想着少女的少年在半睡半醒中,听到父母的对话。 “唉!老天爷也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从村子里回来了。 “还不是说尹初试家,那么多地全都卖了,几辈子传下来老屋也到别人手上去了,又遭了恶丧……” 正在油灯下做针线的母亲, “曾孙一代的女孩子就那一个吧?” “是呀,原来有两个男孩的,很小就殇了……” “看来是没有儿孙福呀。” “是啊。这孩子病了好些日子,药也没能好好吃。这么看尹初试家是要绝后了啊……不过这次这孩子虽然年纪小,还真不简单。死之前是说过这句话吧?要是自己死了,就这么穿着这件衣服下葬……” 留下长长的余音,年轻情侣懵懂的爱情故事就这么结束了。这样一个男人的漫长爱情故事就开始了。 笔者清露
“来到水渠边,水涨了许多。连颜色也是红色的,泥汤。跳不过去了。 少年转过背来。少女顺从地让他背着。水涨到了少年挽起的短裤裤脚。少女天啊天啊地尖叫着,搂紧少年的脖子。 踏上溪岸之前,秋日的天空已晴朗得没有一丝云彩,蔚蓝得让人觉得什么时候也曾如此蓝过。” 虽然少年可以背着少女渡过雨后涨了水的河,却没能避开命运的河流。确认这爱情的那一天,却要让少女怀揣着爱情离开少年。 “第二天没有见到少女,第三天,第四天……每天来溪边上看,每天都没有见到。在学校里下课的时候观察过运动场。还偷偷地去看过五年级的女生班。但是,依然没有见到。” 韩国一直到70年代后,才让小学男女合班。在60年代的时候还存在着“七岁不同席”的封建传统。这一时期的男孩最怕的惩罚就是拿着有分数的考试卷站在女孩子班门口,正是一个纯粹、纯真的时代。虽然他们最终离别了,但是作者给了他们一段离别的时间,可以说是一个礼物吧。实际上,现实可能比它更残酷。 “那天少年玩弄着口袋里的白色鹅卵石来到溪边。坐在这边溪岸上的不正是少女吗? 少年的胸膛开始怦怦做响。” 一起避雨之后,少女生病了,一直在家里躺着。少年听到之后还要让她在家躺着,少女的回答是因为太闷了就出来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给少年看淋雨那天他们留下的爱的印迹。 “那天真的很有意思……但是那天不知从哪里染上了东西怎么也洗不去。” 少女低头看粉色衬衫的前衣角。那里似乎染上了